告别式後,赵佑京辞谢亲友,随父亲的灵柩前往郊区,进行安丧仪式。1月底Y雨绵绵的天气,墓园内赵家的至亲和集团重要g部们撑着黑伞围成一圈,当棺木缓缓降下,一旁哭声四起,其中又以赵家的侧室表现得最显眼。身为姨太太的年轻nV人戴着黑纱帽跪在草地上不停拭泪,怀里还搂着一对年幼的双胞胎。「那一家子入籍了没有?」赵佑京问一旁的母亲赵喜善。「你那双Si鱼眼要是挤不出眼泪,就把墨镜戴上;要不是你爸的遗照在你手上,别人还以为我们是小的呢。」赵喜善用手帕遮着嘴说。「悲伤不应该由眼泪来定义。」经过一个多月来的繁复仪式,赵佑京身心都只感到疲惫,不理解这时候哪有人还有力气大声哭泣。大人的哀伤还可以解释,旁边那对双胞胎就哭得很没道理,明明是刚上幼儿园的小不点儿,什麽事都不懂却能哭得那麽起劲,真教人纳闷。「哟,姨太太昏倒了。」有人惊呼。赵佑京用眼角余光瞟着一旁的SaO动,心里毫无波澜。这时双胞胎的母亲虚弱地靠上管家的背後,管家缩着肩膀,打算把她推给保镳,但姨太太的身T似乎有意识地转了个弯,又倒向司机,最後由司机把她扶上车,她黑sE的亮面的高跟鞋完全没沾上半点泥土。「等这边事情忙完,我要去法国乡下养老,清清静静过下半辈子,除非你快Si了,不然别找我。」赵喜善说。「我还要帮你扶灵呢,哪会这麽早Si。」赵佑京说。「一般孩子会这麽跟母亲说话吗?果然生不如养,不是亲手带大的,就是少了点儿N味。」赵佑京从出生後就由N妈抚养,赵喜善并没有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。「你扶正的时候,也还有点姿sE,怎不再接再厉,生个弟弟妹妹给我?」「那时候我已经懂得真Ai和冲动的分别了。」「不是都跟爸姓了?」「那是你们赵家的习惯,你大伯母不是也改姓赵了,总之啊,我这辈子也只冲动那麽一次,接着就想开了,和你那位忙着赚钱的老爸b起来,我这样也是一生呢,谁的人生不是人生。」看不出来是回应周围的气氛还是感慨自己的人生,赵喜善推起墨镜,作出用手帕拭泪的动作,为两人的对话设下句点。这时管家上前,让赵佑京在Si者的棺木上覆上第一铲土,之後便由礼仪师接手之後的安葬仪式。大家终於可以喘口气,各自休息。「我呢?我是真Ai还是冲动?」「要说几遍你才懂啊?你是意外,意外。」赵喜善说完,立即钻进路边的车子里,车门砰地一声把丧礼隔绝在外,同时也把赵佑京留在外面。如果生命是一篇乐章,丧礼就是安魂曲,是以Si者为主角的最後一次道别,之後就正式从人生谢幕;人生走到尽头,Si亡是终点,每个人都一样,只有离开与留下的差别而已。离开的是离开这里到另一个世界,而留下的则是在这个世界听着安魂曲,安慰心灵,也就是说,安魂曲安的是活人的灵魂。想通了这点之後,周围的哭泣声就不那麽刺耳了,如果眼泪能让心灵得到安慰,又何必管它是真心还假意呢?然而从理解到认同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。赵佑京背对墓地。真想离开啊,这个虚伪的世界。***三月初,天气和心情都摆脱了Y暗,朝清爽活跃发展。在自己的公司里,赵佑京双脚翘在会议桌上。「你是告诉我,身为公司的负责人,不需要了解公司的营运状况?」赵佑京问。「不是的。」空荡荡的会议室里,只有史可为一个人坐在角落吃着菠萝面包,和赵佑京之间隔着长长的会议桌。「那麽,为什麽没有半个人来开会?连小猫也没有。」「主要是年假期间,连络上有困难。」史可为b手划脚,b出了一尊千手观音的示意图像。「地球虽然只有一丁点大,但是大家在各个国家跑来跑去,想要在相同的时间、相同的地点开会,简直b遇上Ai情还要困难。」「上个月,大家不是还出现在我爸的丧礼上?」「那是二老板最後一个重要的日子。」「不就是为了遗产。」「还有依依不舍和无尽的怀念。」史可为嘴里还嚼着面包,同时又喝了一口咖啡。「你都不会被你讲的话呛到吗?这个世界到底要假装到什麽地步?」说起来还真诡异,史可为明明知道不会有人来开会,却仍然在会议桌上摆好每个人的水杯,还装了水。「我都是用行动证明我的真心,这是身为秘书的本份。」「你真的很假,鬼话连篇,假到谁都看得出来是在应付我。也难怪啦,你只是替我办事,又不是替我卖命,不用挖心掏肺,至於其他那些假装很忙的人,都是在演戏,而且还演的很认真,连揭穿他们都罪过。」赵佑京指的是他们家的亲戚,除了大伯、叔叔之外,还有伯父的两个儿子,他们都是公司的GU东,对公司的经营有一定的决策权力,大家平常就很少往来,如果连会也不开,公司该怎麽营运下去?「我不是只有遗产,还继承的这间公司,我有义务对公司负责。」「又不是不知道,我们只是卫星公司……嗯嗯嗯。」史可为大口嚼着面包,掩盖抱怨。公司的重要g部全都在总公司那边办公,这里只是挂名而已。「所以我才要他们来开会啊,只是让他们知道我的计划,又不要他们做事。」「唔?不要吧?」计划两字让史可为被咖啡呛到,连咳好几声,全身都在抖动。「头儿,你听我说……」史可为把最近在总公司的所见所闻报告一遍,因为太过着急,嘴角的NsU碎屑掉了一桌,他又是拍嘴,又拍衣服,十分慌乱。「二老板不在之後,姨太太掌权的野心更大了;她不但接手老板所有的客户,还直接进驻集团核心,她仗着有二老板的授权,在集团总部发号施令,连大老板也怕她三分,GU东们光是躲她都伤透脑筋了,哪有心情管我们小公司的计划。」赵佑京把脚移开桌面,引起水杯里的水面左右晃动。「她怎麽不专心养她那对双胞胎?」「双胞胎现在在大老板家里……」看来亲生骨r0U由别人扶养是赵家的传统。赵佑京想到自己也是一样。他小时候也是由父亲的元配扶养,直到元配病故,生母赵喜善便顺理成章成为续弦妻,当母子俩一起生活时,他已经是中学生了,正是很有意见的年纪,即使是母子,也亲密不起来。不对,不一样。那时候的赵喜善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外遇对象,穷苦nV学生一个,面对赵家的财大气粗,就算孩子被抢走也无力反抗;双胞胎就不一样了,他们的妈妈早就登堂入室了,上上下下都管她叫姨太太,要什麽有什麽,除非她自己舍弃,不然哪有人敢跟她抢?和扶养自己的孩子b起来,有人更Ai自我表现啊,这就是每个人的选择。赵喜善也不是没有选择,而是软弱的她只能选择退让,就算进了赵家,也总是适应不良,几年下来,终於在慈善界找到她的位置,生活才平静下来。找回自信之後,赵喜善的日子过得还算开心,如果因为丈夫过世,马上就去遥远的异国养老,虽然有情有义,但也未免太早了,她还不到五十岁呢。再仔细琢磨下去,说不定这只是虚晃一招,真实的情况是逃跑,像当初的退让一样,逃避强势的姨太太,远离是非圈。「说穿了,姨太太是贯彻二老板的意志,我们只是集团里面因应帐务需要而成立的影子公司,两边的规模根本不成b例,一个不小心,还会被姨太太引爆的战火误伤,不如暂时避避风头。」「你希望我跟我妈一样逃跑吗?」赵佑京自认除了脸长的像母亲之外,其他无论是个X还是思想观念全都天差地远,面对竞争却选择逃避的作法,他做不到。「总部那边的意思是宁可你去花钱,不要管事。」史可为说。「想想看,我们既不用冒投资的风险,又没有创业的折损,只要我们什麽都不做,就等於替集团省下大笔成本开销,是稳赚不赔的大生意啊,再说,闲饭也不是人人吃得起的……」「你到底拿谁的薪水,帮他们说话?」赵佑京绕过会一桌,一把握住史可为的领口,把他腾空提了起来。「我吃了二十八年的闲饭,要你教我怎麽吃?」「是是,我错了,都是我的错。」史可为握着赵佑京的拳头,极尽讨饶。「头儿,不如我们去赌场赌一把?」赵佑京把史可为放到地面,让史可为继续说下去。史可为拉好西装,松松领口,最後还不忘退後一步,离开危险区域。从某种角度来看,史可为才是真正视时务的俊杰,他敢说敢冲,更勇於退後,对他来说,迂回转进才是最高获利原则。「既然他们不把我们当回事,我们就出点小纰漏吧;b如说闹出丑闻之类的,到时GU价下跌,市值蒸发,你看总公司要不要出面,毕竟我们是上市公司,GU价就是一切。」史可为摆出搅尽脑汁的小表情在一旁献策。「你是要我把自己弄得像个傻头傻脑的败家子一样?我可做不到。」「以退为进嘛,应该不太费事。」见情势冷却下来,史可为找到空档,一口喝光咖啡。经过那麽久,咖啡都冷掉了吧?赵佑京看着史可为用手掌把面包屑拨进装面包的空袋子里的样子,突然发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还真多,无论是冷咖啡还是面包屑。「赌博算丑闻吗?」「玩大一点,再闹个事就算啊。」闹事是吗?赵佑京双手抱拳,把骨节压得嘎嘎响。「我要去新岛,你去安排,现在,马上。」新岛两个字一出口,史可为就知道游说成功了,他几乎是以喷S的速度离开会议室,可是不一会儿,他又探头进来。「我也一起去吗?」「废话,多一个人花钱不是更有效率?」史可为大大点个头,马上消失在门後。有够无聊的啦。赵佑京只是想在工作上面证明自己的价值,却没想到要靠拐弯抹角、Ga0小动作来骗取门票。其实这并没有难度,也b直来直往轻松许多,只是真的要走这条路吗?真的能够到达那个令他心满意足的终点吗?赵佑京隔着百页窗帘看向窗外,眼前只有玻璃上自己的倒影,他知道只要把窗户打开,一定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,但是他始终和自己的眼睛对视着,一动不动。